1
鄞县监狱,就在县衙的西侧。
这里共有四座老监房,每座有五个房间:狱卒住的那间位于正中央,前面有大窗透光,屋顶有小窗透气;其余四个没有窗,经常满满当当地挤着上百号犯人。
每天夕阳还没下山,监房就上了锁,大小便都在里面,和吃喝的气味混在一起。寒冬腊月,犯人睡在地上,等到春气一动,没有不犯病的。一日里死三四个人也是常事。
有人熬不住,在夜里死了,但监狱有规矩,一定要等到天亮才开锁,把尸体从墙洞中拖出去。于是整个晚上,活人就跟死人头靠头脚对脚地睡着,没法闪躲。
此刻,周祥千身上缠着手铐脚镣,靠墙坐着。
他出生于鄞县南乡,家境殷实,有妻有儿。小时候书读得好,常被先生夸奖。几年前,他又被朝廷选为监生,在邻里间愈发有名望了。
那时,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关在这里。
而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围鼾声此起彼伏,他却没有一点睡意。
他又忆起前天的那个中午。
2
咸丰二年的正月十八,他家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鄞县人的新年很长,过了元宵灯节,家家还会邀饮春酒。周祥千家也不例外。
今年的春酒,照例由他母亲操持。黑枣、荔枝、桂圆、杏仁、陈皮、枸杞子、薏仁米,再加两粒橄榄,名为“八宝酒”。冬至开始泡,到了喝春酒时打开,酒香加药香,清洌怡人。
周家的下酒菜,自然也比别家丰盛一些。新鲜的柑橘、荸荠,干果如蜜枣橘饼、青梅山楂都会上桌。菜肴是满盆满碟的鸡鸭鱼肉,如同大块文章。
好酒好菜地招呼着,理应痛快吃喝、不醉不归,可去年收成不好,时间又在寒冬急景,主客不免各有心事,难得轻斟浅酌。
酒吃到一半,同桌的李芝英突然紧握酒杯,连声叹道:“周哥,这顿酒喝完,怕是今年再也尝不到这般好东西了!”
“老弟,这话从何说起?想喝,随时来我家便是。”周祥千笑道。
他与李芝英是发小,儿时上山挖笋、下河摸鱼,常在一起。所以他这样说,也并非客套。
“唉,去年发水,入仓的稻米减了不止三成。眼下又该交税了,数目却分文不少。周哥,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白封小门小户的难处啊!”
原来,鄞县百姓纳税,要用不同颜色的纸张封钱投柜。贫民碎户用白封,绅衿大户用红封。红封免交官府多收的那部分数额,于是小金库和官吏衙役的灰色收入,全扣在了小民头上。
酒桌上的众人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是呀,往年风调雨顺,大不了我们饿几天肚子,省出一些钱粮交了。可今年遭了灾,怕是等不到田里有收成,人就要饿死了!”
“说这些有用吗?该交的,一个子儿都少不了。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周先生,你学问高,能不能替我们想想办法……”
三十六岁的周祥千看着一张张满是愁苦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深知种田的不易。从小,他就亲眼看着自己双亲在毒辣的太阳下插秧,省吃俭用地供他读书,直到他被选为监生,家中的境况渐渐好起来,才攒下了如今这份家业。
“承蒙各位看得起。大家有难处,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我跟官府素无往来,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周祥千眉头紧皱,道。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默不作声了,席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愁云。
“周哥,我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过了一会儿,李芝英突然打破沉默,道。
“你讲。”周祥千说。
“几十年了,我们一直收的少、交的多。心里虽有怨言,但也常安慰自己,只要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可眼下是灾年,要是能把粮价平了,红封白封交一样的数目,这就是给我们寻了一条活路!只是……”说到这儿,李芝英面露难色地看了周翔千一眼,打住了自己的发言。
“只是什么?”周祥千追问道。
“只是不知道周哥愿不愿意。”李芝英的脸色有些发窘。
旋即,周祥千明白了:他交的是红封,如果平了粮价,他自己就要多交钱粮。
“我儿时受了村里长辈的许多照顾。这些恩德,我一直记在心里。”他由衷地说,“只要大家的日子好过,我多交一些,这算不了什么。可还是那句话,只有我自己愿意,不顶用啊!”
“有了周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芝英说,“法子我倒是也有一个,大家一起进城,上衙门请愿,平粮价!”
“这怎么使得!”周祥千大惊,脱口而出道。
“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落到底也是居家过日子。”李芝英看着他,说,“要不是为了有口饭吃,没人想上官府找不自在。周哥,你是皇上钦点的国子监学生,这南乡十里八村的,论名望,没人比得上你。只要你一开口,大家伙儿没有不来的。事情要是办成了,救了这么多人的命,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德呀。”
众人一听,仿佛看见了一线生机,气氛顿时又热烈起来:
“这是个好法子,就这么干!”
“是啊!周先生做事,一向大仁大义,我们都愿意跟着你!”
“周哥,你领着大伙儿堂堂正正地去请愿,大不了被轰走,不会有什么事的。”
……
群情激昂间,周祥千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情。从他记事起,红白封的“土政策”已经实行三十多年了。平头百姓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却人人敢怒不敢言。他自幼熟读《孟子》,信奉的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身为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他区区一个监生,一无关系二无实权,拿什么跟那些刁蛮强横、鱼肉百姓的官吏们斗?所以,他暗自常有恨意,恨自己无法改变这般局面。
而如今,看见众人衷心拥戴,一腔久违的热血重新在他体内流淌,说话的语气也平添了几分英雄气概:“好!既然大家不嫌弃,那我周某人就勉为其难,与各位一起上城请愿,为乡邻们免除饥寒!”
众人听了,一起欢呼起来。当下,周祥千就向南乡各村发出通知,邀集粮户在两日后进城,请平粮价。
3
可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般顺利。闹了这么大的阵仗,风声自然也走漏得快。第二天晚上,县里悄悄来了四个差役,不由分说,就把周祥千绑走了。
县衙内堂中,县令冯翊坐在一把棕色太师椅上,一脸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祥千。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冯翊道。
“回大人,草民周祥千。”
“我听说,”冯翊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你要平粮价?”
周祥千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平粮价”是一个容易误会的字眼儿。取消红白封的差别是平粮价;取消所有额外需索,按照正式规定的数目征收钱粮也是平粮价。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就说:“回大人,我们众乡民要求的是红白平封。”
他这样说,言外之意是让冯翊不必担心,官府的利益不会因此受影响。
“哎哟,这倒稀奇。一个红封的监生,居然带头要红白平封,钱多得没地儿花了?”
“大人有所不知。去年刮了数天台风,暴雨连降,淹了许多田地。如今南乡多数人家每天才3两5钱米,即便这样,也不一定能撑到六月份的收获季节。众乡邻也是迫不得已,才与我商议进城请愿。”
“住口!”冯翊突然一拍桌子,大怒道,“这件事,县里自有对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擅自做主?”
“草民不敢。”周祥千俯下身去,说。
“哼,你不敢?我看你很敢嘛!”冯翊依然盛怒不减,“《大清律例》明文有载,‘抗粮聚众至四五十人,为首者斩立决。’事情还没查清楚,本官先饶你不死。来人,把他关起来,听候发落!”
4
一只黑色乌鸦,站在一棵枯树之上,“嘎嘎”地叫着。突然,它箭一般地飞下来,坚硬的翅膀擦过脸庞,黑喙啄在胸膛上,把血淋淋的心脏叼出来吃……
这时,周祥千惊醒了,是在一种奇怪的绝望状态中苏醒的。随后,他发现心真的在隐隐作痛。
他身上的锁链,就像他那未曾实现的愿望那样沉重。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所以就一直想、一直想,直到筋疲力尽,在不知不觉中入睡。醒来后,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
监狱里如一潭死水,密不透光,永远不变。而人却需要行动、回忆和光亮。他觉得自己的回忆一点一点地从身上溜走了,变得无关紧要,最后都不存在了。他不是一个人,这里没有什么人,只有牢房,还有永恒的黑暗。
可就在此时,从木板门缝里透出一缕缕白光,接着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
“咚、咚、咚——咔嚓”,门被斧头劈开了,一伙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芝英。
“周哥!你还好吧?”李芝英冲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道。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脏又跳动起来,血液也在流动了。他舌头发硬,不过还是艰难地问出一句话:“你们……怎么来了?”
“你不记得了?今天就是来衙门请愿的日子啊!我们知道你下了狱,心里就憋着一口窝囊气。刚才,我们恭恭敬敬地在衙门前烧香下跪,求县太爷把你放了。谁知道那姓冯的竟然派衙役拿鞭子抽我们,真是欺人太甚!南乡人也不是孬种,大家就把那几个狗日的打得哭爹叫娘,又冲进县衙,来这儿救你了。”
道明了来龙去脉,李芝英就寻来当班的狱卒,喝令他打开周祥千的手铐脚镣。随后,两人在众乡民的簇拥之下,来到县衙大堂上。
此时,冯翊被反绑了双手,无精打采地蹲在地上,见到人来了,又叫嚣起来:“反了,反了!你们吃熊心豹子胆了!哄堂塞署、逞凶殴官,每一样都是死罪!还不快把本官放了?不然几日后,大兵云集,必至玉石不分……”
他一直在那儿嚷嚷,但没人理会他。十几年前,官军被洋人在海上杀得抱头鼠窜;如今传来消息,又有太平天国在广西起事。官府的威信早已大降。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衙门里有人偷偷放了号炮,结果官兵一个也没露面。
“冯太爷,事到如今嘴还这么硬?”李芝英听得不耐烦,打断道,“既然横竖是个死,那就先拉你当垫背!”
冯翊闻言,立马把嘴闭上,不再吭声了。
“老弟,不可胡说。”这时,周祥千说话了,语调中仍有些虚弱,“冯大人,我们都是些乡野小民,不懂规矩,多有冒犯。此行也没什么其他目的,就是图能吃个饱饭。只要您肯出个平粮价的告示,我们自然各回各家,安生过日子,绝不越雷池一步。”
众人也纷纷在一旁帮腔助威:
“周先生说得在理。”
“早些把告示出了,我们也能早些散了。”
“对,出告示,平粮价!”
……
最终,在一片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中,冯翊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在白纸黑字的告示上盖了官印。大家拿着告示,兴高采烈着出了县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周祥千脸上藏着的那一丝隐忧。
5
潮水退去时,留下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连几日,南乡的田间街头都见不着多少人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
人人心里都明白,这回事情闹大了,惊惶之中,担心官府的报复。
这天上午,南乡通往县城的主路上,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一个差役举着一块牌子,上书“鄞县正堂段”;另一个像是书童,负责跑腿传话。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人穿着官服,走在后面。
几个老民正蹲在路边晒太阳,没来得及回避,就被书童叫了过来。
“你们可知我是谁?”那男人问道。
老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摇头。
“原来的县令冯翊办事不力,已被革职。我是段光清,前来接替他。”
众老民闻言,不知所措,膝盖如条件反射般地弯了下去,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段光清冲他们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年纪大了,不用跪了。我只问几个问题,你们要如实回答。”
“好,好。”几个老民点头道。
“你们真的要一乡同反吗?”
“回大人,”老民们惊恐起来,“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段光清厉声道:“连衙门都闯了,监狱都劫了,还说不敢反么?”
一个老民手打着颤,说:“前些日子,我们也是听同乡的周祥千讲,纳粮有红白两封的名目,太不均平,大家入城只是请平粮价。根本不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儿呀!”
“按理说,不知者无罪。但是这回惊动了省里和朝廷,怕是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大人,大人,我们冤枉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倒有个办法,”段光清看着他们,说,“你们把消息传下去,让每户人家各自写一份呈文,声明本村并没有进城闹事,该交的钱粮也情愿照常交纳。这样写了,即使将来官兵来抓周祥千,也不干你们的事。怎样,愿意吗?”
“大人,我们愿意,愿意!”
民间都知道,官兵平叛是非常残酷的,大兵过处,烧杀掳掠,鸡犬不留。于是各村纷纷具呈,不过五天,段光清就收到近四百份呈文,在书面上与周祥千划清了界限。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由于从正月就开始闹平粮价,人心惶惶,早该征收完毕的钱粮至今尚未开征。乡民写了保证书,愿意交纳钱粮,早日安定下来。可是领头的周祥千和李芝英仍在外潜逃,官府担心他们带人再来闹事,也不敢征收钱粮。
犹豫之际,段光清在心里好好盘算了一番:
如果不开征钱粮,这事儿就不算完。只要红白平封,民情自然配合,争先恐后地交纳,官府的开销也够了。如此立即开征,人心自定,原来跟随周祥千进城闹事的人,必定不肯再当他的党羽,周祥千就被孤立了。
主意既定,段光清便请来一众绅衿大户商量。众绅表示,这种做法十分公允,但不知道乡民接不接受。
段光清说,如此定价,只怕你们不肯,你们既然同意了,此事就算定了。于是开征钱粮。果然一切顺利,人心大定。
6
鄞县四明山上,有一座隐于林中的小屋,周祥千就藏在这里。
一个人只要进过牢房,有些事情就永远忘不了:暗黑潮湿、屎尿冷冷的臭气、呻吟声、尖叫声。一个人只要受过刑,他身上的某一部分就会时刻感到疼。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慢慢地在耗子乱窜的老监房里死去。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又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那儿,开始了耻辱的、湮没无闻的逃亡生活。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出去寻找食物的李芝英走了进来。
“周哥,我听到一个消息,”他一进门,就说,“新来的县太爷又发了告示,红白平封,乡里的人都开始交钱粮了。”
周祥千脸色苍白,沉默了好久,才说:“红白既已平封,大家各自安居,也就没人肯和我们一起了。过几天,我回家中跟妻儿和老母亲道个别,就上县里投案自首。兄弟,你也好自为之吧!”
“没别的办法了吗?”李芝英一听,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哽咽道。
“我主意已定,你也早做打算。”
接着,两人坐在这无声的小屋中,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李芝英站起身来,抱了个拳,道:“那周哥多保重,小弟告辞了。”
周祥千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替李芝英打开,又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间密林之中。
三日后,周祥千果然出现在县城的大街上。
人们听说他前来投案,观者如堵,人声鼎沸。他坦然走到县衙大门前,等着官府来拿。
段光清被招到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周祥千的手,说:“大丈夫做事一身承当,你今天来这里,毫不波及同乡,真不愧为大丈夫!”
说着,他又扫视围观的民众,朗声道:“要不是周祥千今天来,恐怕你们的身家都不得安静。你们都应当感激周祥千一人!”
此话一说,那围观的人山人海顿时波澜不兴,一片肃静。
随后,几个衙役上前,拿住周祥千。
他再一次被投进监狱。
过了几天,县里又发了一张公告,专拿李芝英一人,其余概不株连。公告说,乡民有能擒李犯送案者,赏洋八百元。
四月的一天,段光清正坐堂问案时,一个穿着湿衣服的乡民跪到堂前说,他们把李芝英抓住送来了。
原来,昨夜李芝英潜回村里,村中数百家共同商议,说县里已经出了告示,只抓他一人,不连累南乡,而且有重赏。那为什么不拿他归案,以保南乡安宁?于是全村同心,黎明时分一起行动。李芝英听到风声,翻后墙逃到河里,乡民又在河中捉住他,把他送来。
这下,周、李二人都已归案,判决也很快出来了。按照《大清律例》,将他们“斩枭示”。
行刑当天,照例是观者如堵,人山人海。被关了数月的周祥千,此刻终于又见到了头顶上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蓝天,和如此众多的乡民。
他看着他们,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们。这些人想要他死,至少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们的爱变来变去,是靠不住的,去追寻这种爱是愚不可及的,根本没什么爱,有的只是权力。在他体内奔腾的痛苦也并不是痛苦,而是知识。正是这种知识的痛苦将他对他们的信任彻底粉碎。
他替他们服务,他们回报给他的却是痛苦。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那个没有名字的地方,没有名字的人对同样也没有名字的人做了不可名状的事情,因为在那儿名字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只是痛苦,痛苦之后,便是死亡。
此刻,他看了看旁边的李芝英,思绪又回到儿时。他们一起上山挖笋、下河摸鱼,快乐无比。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希望也不再是前面等待着的一片光明,而是遗留在身后的一片废墟。
成为活死人,要比真正死掉还要糟,因为活着的死人仍然能感受到心如刀割的痛苦。
就这样死了吧!手起刀落,一了百了。这不,午时三刻已经到了,后面的刽子手也已举起大刀。好!刀落下来了——
“将这二人的首级挂在杆子上,示众三天。”段光清吩咐道。
“大人,”这时,一个乡民从人群中走出,跪下来,“他们也是为了我们而死,恳请大人不要挂首级了,免得大家目击心伤。”
“是啊大人,就不要挂了。”众人也纷纷附和道。
“好,大伙儿都是有情有义之人。”段光清说,“那就不挂了,找个地方,把这两颗脑袋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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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鄞县,人心已定,再加上是收获季节,众人都在田里忙碌。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的好年景,大家伙儿脸上无不绽放着喜庆的笑容。
只有一个女人发了疯,整天在南乡的田野里乱跑。据说,这人是周祥千的老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