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方式,是永恒。
雨季即将来临,加都的天气瞬息万变,抵达的午后阳光灿烂,只是一杯咖啡的时间,窗外便狂风四起,骤雨急落。听将军说傍晚的杜巴有祭祀仪式,于是趁着天未擦黑先去看看,泥泞的路上时有土堆与坑洼,蹦跶着前行也颇有一番趣味。
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我看到神像前点起的酥油灯在夜色中闪烁,幽蓝色的天空下,神庙的轮廓交叠在一起,屋檐的美丽折线静静地划过雨滴。站在杜巴广场,心里默默地念道:我来看你了。
之后的几日总是阴晴不定,去了帕坦,但却没打算再去杜巴。想着回来的时候还有大把时间不必着急。但是准备启程前往巴德岗之前,不知是什么驱使,我还是决定先去一趟。4月24日的下午,走到杜巴广场时,乌云袭来,遮住了照耀在广场上的阳光,心情虽有些阴郁,但好在能有时间仔细端详,让我有幸在坍塌之前看到了她的全貌,并用手机定格这个即将消失的场景。
年4月24日傍晚,杜巴广场(手机全景)
就算整个尼泊尔都不在了,
只要还有巴德岗,
就值得你飞越大半个地球来看它。
---英国旅行家鲍威尔
许多年前,欧欧对我说:“你一定要去巴德岗,那里能让你瞬间回到三百年前,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嗯,我一直记得,每当有人提起尼泊尔,我总会想起这句话,想起有座时间静止在三百年前的城池,在喜马拉雅山下等着我。巴德岗是此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我为她而来,为三百年前的时光而来。我以为她会永远在那里等着我,却没想到,还未相见,已成永别。
准备离开加都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将军在客栈里商量到深夜,她的行程即将结束,所以希望我能多留一天陪她在加德满都玩耍,然后再去巴德岗和加纳阔特,我想了想觉得行程才刚开始,多待一天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她的挽留救了我,让我避开了可能独自在巴德岗面临更严峻的震后混乱。如果按原计划第二天抵达巴德岗,正午时分,我应该在巴德岗的某座神庙旁,假如我目睹她在我的眼前毁灭而来不及反应,假如我没能躲避开轰然倒塌的神庙,我不敢想,我是否能安然无恙。这一次,上帝假借他人之手终于将我拦在了加德满都。
年4月23日下午,帕坦杜巴广场
年4月25日上午十点,坐在的廊桥上吃着早饭,桥下是一片长满水藻的池塘,静谧而安详的花园里,突然出现成片的乌鸦,盘旋不散。我问将军:为什么花园里的乌鸦那么多?将军笑着说:加德满都就是有那么多乌鸦呀!是的,正因为加德满都到处都是乌鸦,才让我们忽略了那天上午所见到的乌鸦其实是此前所见的好几倍,因为地震马上就要来了……
吃过了早饭,在的跳蚤市场闲逛了一会儿便溜达着回泰米尔,走到客栈时已接近正午12点,放下东西,我们坐在房间门口的阳台花园里聊着天、上着网,准备休息一下再出门觅食。
突然楼面轻微晃了一下,我们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紧跟着又晃了一下。将军问:“不会是地震了吧?”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整栋楼便开始剧烈颤动。她喊了一声:快跑!我们在摇晃中从楼梯往下冲,用最快的速度从二楼跑到了一楼,就在我接近门口时,最强震袭来,同时把我们甩到了地面上,她在门外,我在门里,像一道关口隔开了我们俩。
一楼的双开门常年只开一扇,而那扇关着的门此刻抵住了我的肩膀,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将军从一辆汽车的旁边爬起来,我把手伸出门外喊她的名字,那时候我以为我没救了,只希望有人来拉我一把,可是外面狂风大作,坍塌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来不及绝望了,我在晃动中扶着门爬了起来继续往外冲,又一次强震,重重地把我摔倒在地,我趴在了她刚才摔倒的地方。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不远处的花园里,刚跑到安全区的将军伸着手召唤我,那时的我已经摔得站不起来了,也许是出于本能,我放弃了起身,侧躺着身子,用尽力气把自己滚到了她的身边。视线突然开始模糊了起来,我觉得有东西滑进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脸,这时血从我的指尖汹涌而出。那扇关着的门不仅挡住了我的去路,还在我的眉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将军看着我问:“你的眼镜呢?”“可能掉了吧?”,谁能想到,大家都习惯了戴眼镜的我,却在地震前换上了隐形。幸运之神一直在我身边,回首这场历程,我唏嘘不已。
血还在流,地还在晃,风依旧不停。看了看随身带着的只有一部手机,我捂着脸脑子一片空白。所幸伤口不深,流出的血布满了我的手指、脸庞、衣服和头发之后,顽强地愈合了。我用手机照了照自己,额头和嘴唇迅速肿了起来,竖向的门边撞在了眼睛和鼻子的中间,磕破了眉骨,虽然留了很多血,但好在只是小伤。花园里涌进了避难的陌生人,有人给我递来了纸巾,我一点点地擦拭着残留的血渍,接受着来自陌生人们的问候和关心。
地震时客栈的Wifi已经断了,本地的通信网络几近瘫痪。但尼泊尔的3G却依然在工作。将军拿着本地号的手机,我拿着国内号的手机,一个可以上网,另一个能接电话。剩下的那部都各自留在房间里不知道震到哪个角落。我们以为尼泊尔的地震国内不会报道,所以并未打算和家人联络,正说着,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