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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教育的基本而根本的内容,就是呈现历史真相(这虽然几乎是难以做到的,因为现今的人们难以回到历史现场,难以真实地复原历史全貌。但是,这依然是历史研究和历史教育的崇高目标),探寻蕴藏在历史真相中的历史奥秘(这几乎也是难以穷尽的,所以有学者说“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然而,多少年来,我国在教育实践中,对一些历史真相实行了掩盖、歪曲的手法,使广大青年人对于自己民族和整个人类的历史知之甚少、甚浅,不知我们的民族、国家和人类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从而,成为没有历史感、也没有使命感的失重的“空心人”,使广大青年人思想浮浅、偏激,精神畸形、残缺;从而,成为没有大胸怀、没有包容性的抗拒世界主流文明的“愤怒”的“政治狂人”和难以理喻的疯狂的狭隘民族主义者(实际上是国家主义者)。
时下的一些青年人(甚至包括一些学历很高的年轻人),对于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历史人物(诸如,抗日战争问题、西安事变问题、外蒙古独立问题、“抗美援朝”问题、三年大饥荒问题等等)不是茫然不知,就是所知甚少、甚浅、甚谬、甚偏。他们不时流露和展示出的历史观与价值判断,更是相当可怕、相当可悲,令人惶惶,令人谔谔。这是多年以来扭曲而怪诞的教育实践造成的严重恶果。
第二,扭曲而怪诞的教育实践,还体现在某些教育思想观念上的错误。比较典型的是“救恩论”思想。我们一面高唱《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一面宣传“大救星”的观念。把一个政党伦理化为慈爱的“母亲”,把人民说成是这位慈爱的“母亲”养育和疼爱的儿女。其实,人民和政党的正确关系应当是:“人民是真正的英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人民才是主人,才是“母亲”,任何政党都只应该是人民创造历史的工具;任何政党的权力, 都理应是由人民授予的。年9月,习近平在中央党校秋季开学典礼上的讲话指出:“马克思主义权力观概括起来是两句话:权为民所赋,权为民所用。”胡锦涛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指出:“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让人民监督权力,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年,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中强调:“党的执政地位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品性良好的政党,应该是人民手中合意的工具,其宗旨应该是依据人民的授权为人民做事;一个政党,如果不合人民的心意,人民就有权利收回授权。 长期以来,这种“救恩论”灌输,还把士大夫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情怀,完全当成“为人民服务”的美好情怀,没有看到和剔除它里面包裹着的“为民做主”(而非“以民为主”)的封建主义内涵。
中国传统文化中不乏“救恩论”的元素。例如,“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心,是手段;得天下,是目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是强调为了更好、更长久地“乘舟”(坐天下),不可太不顾及民心、民意。“兵民乃胜利之本”:这里的“本”,不是作为目的的“本”,而是作为工具、作为本钱的“本”。这些,与“要让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是同样的味道。对此,在继承并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时要有所警惕。
第三,我国的教育在其实践中,“工具论”观念长期盛行。这种“工具论”思想与“以人为本”的思想背道而驰。它引导人们把自己的一切无条件地奉献给所谓的“集体”和“国家”;从理论上,将个人主义(个人权利、个人自由)与自私自利划等号,把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舍己为人的义勇精神相对立。其结果,既没有增强人们的集体主义精神,又造成了极其虚伪的社会道德风气。
第四,多年以来,尤其是近年来,我国的教育在其实践中,堕落到赤裸裸地向广大青年灌输野蛮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庸俗的成功学的地步。
时下流行的野蛮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信奉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把人类历史上确实存在过和现实生活中仍然存在的某些倚强凌弱、“强权即真理”的“实然”状态,说成是永远存在的“应然”状态;否认人类的历史实际上是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地不断追求爱与公义的悲壮历程,否认人类历史从来就不乏牺牲个人利益、为人类道义而献身的事实和先驱。野蛮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灌输,毒害了人们的心理,毒化了社会风气,使人们认为,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正义,只有永恒的利益”,人与人、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从而使人们丧失理想和盼望,使生活缺少爱与公义,使整个社会充满利益至上、一切为了自身利益的血腥的戾气。
时下横行无阻的庸俗的成功学,是其来自享乐主义、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和“人上人”教育的大泛滥。它源于人的恶性物欲的极大膨胀,显示出中国人道德底线在某种程度上的沦丧和我国教育的严重溃败。这种极其庸俗的成功学,摒弃并嘲弄美好的精神价值追求,以物欲的极大满足为最大、最终的乐趣,渴望并追求“位子、票子、女子、房子、车子”的“五子登科”,其最为通俗而形象的表达是:“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绝不坐在自行车上笑。”这种思想,实际上是真小人在社会道德风气极其败坏情况下的斗胆表达,它对于欲望多多、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危害最大。正如有人说:“信仰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民主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自由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不能当饭吃的都不重要,于是信奉了猪的生活原则,于是也得到了猪的命运——迟早给别人当饭吃掉。”
不够良善的教育制度、相当荒谬的教育理念、扭曲而怪诞的教育实践,扭结在一起,像一个魔鬼之枷,桎梏着中国的大学生,像一根绊马绳索拦截着中国大学教育发展的道路。它造成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中国大学教育品格的侏儒化和中国大学生人格的病态化。中国的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每时每刻都在“谆谆”告诫中国的学生:说真话的成本和代价太高(毛泽东就说过,说真话需要“五不怕”:“不怕杀头,不怕坐牢,不怕罢官,不怕开除党籍,不怕老婆离婚”),因此说话要三思而后说,行动要三思而后行。这样,中国人打小就学会了说谎(正如韩寒所说,中国人说谎是从小学写作文开始的),逐渐娴熟地掌握了“两套话语”,逐渐养成了说谎的习性,逐渐形成了“双重人格”。他们善于识别场合,善于察颜观色,善于把握自己,说话、做事可以拿捏到炉火纯青、游刃有余、“无法之法”的境界。他们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私下里说的和场面上说的不一样。如此这般,哪里还谈得上敢想敢说、敢作敢为、表里如一、知行合一的独立健全的精神人格?
正确的诊断是有效治疗的前提。有了正确的诊断,就等于治疗成功了一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当代中国的大学教育陷于重重困境中久矣,其百病缠身,并且许多病痛已经成为顽症,难以在短时间内治愈,使其获得崭新的生命。但是,绝望的尽头是希望,不是哪里有生命,哪里才有希望,而是哪里有希望,哪里才有生命。我们必须有所作为,我们能够有所作为。
如前所述,根本说来,教育问题绝不仅仅是教育的问题,它首先是国家的问题、社会的问题、政治的问题。因此,要改良中国的教育,首先必须实行政治体制的改革。作为教育工作者,在推动国家政治体制改革的同时,我们完全可以大力推动教育自身的改革。
我们可以在教育领域提倡并推动“天足”运动。“科教兴国”的基本国策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要“科教兴国”,其前提是“国兴科教”。当下,“国兴科教”的当务之急,是给教育松绑,打破国家垄断教育的局面,还我国教育一双健康、美丽的“天足”。要大力扶持、发展民办、私立教育,要还民办、私立教育与公立教育同等的待遇,逐步形成公立、民办并存的多元局面。
我们可以在指导思想和制度安排上推动教育独立。“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亚里士多德的,归亚里士多德;亚当·斯密的,归亚当·斯密”,加快形成政治家、企业家、教育家三足鼎立、良性互动的局面。大力提倡企业家给教育以更多的资助,严格要求政治家为教育提供有效的服务。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家不再是政治家办教育,不再是企业家干扰教育,而是教育家办教育,教育家在政治家和企业家面前挺直脊梁、高贵而谦卑地昂起头颅,什么时候,中国的教育就获得了新生,中国就能够高贵而谦卑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我们可以尽快树立、建立起“育人为本”、富有科学精神和职业精神的思想自由、思想表达自由的理念与制度,以保证教师和学生的思想自由、精神独立、人格尊严。
我们可以尽快修订、改良、完善“高等教育法”,尽快制定“学生自治条例”。大力提倡、推动由学校的教师选举产生学校的校长、由学校的教师选举产生学校的“教师委员会”,坚定不移地走教育家办教育、教授治校、教师治校的道路。正确处理学校党委、校长、“教师委员会”的关系,有效保障学生的各项合法权利和权益,推进学生自治的健康发展。
我们可以采取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教育理念的大讨论,以洗刷荒谬的教育理念的影响,以确立纯正的现代教育理念。我们可以“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遵循“以人为本”“育人为本”的教育理念和教育宗旨,大力推动、有效实行“精神成人”的文化素质教育。
像中国社会的发展一样,中国教育的大船已经驶入了深水区,风高浪急,险象环生,困难重重。但是,我们有五千年文化赋予的自尊、自信、自豪做底气,有全人类现代教育给予的启迪、激励、经验为指引,特别是有长期以来的失败、谬误、教训做警示,只要我们时时聆听来自星空和大地的声音,“把网撒在信心上”,一路走来一路想,一路走来一路做,我们就能够“背着因袭的重担”“肩起黑暗的闸门”,放中国的教育、中国的学生,尤其是大学生,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
推荐者:王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