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经他人苦,未必有他善。人与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最多无非是施舍出一丝怜悯来罢了。人并不是非黑即白,如果可能,谁不想做个好人,谁不想敞亮地活在阳光下。我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这里说的可怜人,大多是起了贪欲的人,无论是贪的是财,还是色,总归是求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怜,是为了求生而有的一念之差。所以这个时候,并不是一念天堂与地狱,而是一边是地狱,另一边是还是地狱。英语中有一种表达,叫在“魔鬼与蔚蓝深海之间”。指的是眼前是魔鬼,背后是蔚蓝的深海。其实,无论哪边都是地狱,但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蔚蓝的深海往往显得充满魅惑。村上春树在《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一书中,曾经引用过这种说法:“是啊,人有时会受到魔鬼和蔚蓝深海的双重夹击啊。”若有生路,谁愿意走一条难走又难以心安的路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在短篇小说《罗生门》中,就描述了这样一个世界。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家丁,普通到可以被简称为甲乙丙丁。他的家,就是主人的家,他所有的生活来源,都依靠为主人打工赚得。若没有什么意外,他会与那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家丁一样,过着既普通又乐于满足的生活。但是,天灾人祸,席卷而来。一下子,他成了一名在寒冷的雨夜里,无处可归的可怜人,就连家丁的身份,也一并被剥夺去了。罗生门前,满目疮痍。这些年来的灾祸,让求生的人们,打破了佛像与供品,烧了朱漆的木头当柴。这名家丁又冷又饿,甚至连当天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寻到。人的意志,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松动,但必要经历一番的挣扎。毕竟,谁不愿意当一个好人。对于这个家丁来说,若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自己,会毫无疑问地成为罗生门内众多死人中的一个。无论是饿死,还是冻死,八成会被就近扔到此处,与这里的许多人一样,等着被乌鸦当成食物。但是,人生总归还有另一种活法。当自己没有资源的时候,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掠夺别人的。但是家丁不想这样做,因为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成长到今,都有自己的尊严与底线。若是用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来讲的话,人除了需要吃饱穿暖之外,还需要被尊重,需要在社会上取得认可。只是,有的人根本没得选。电影《何以为家》里的赞恩,因持刀伤人被判入狱。在法庭上,他控诉自己的父母,怪他们生下了他,他的人生,只有暴力、侮辱与伤害。我曾经以为我们长大了,就会变成好人,受人尊敬和爱戴。但是上帝不想让我们变成那样,他要我们当地毯,供人踩踏。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当个好人,谁不愿意生活在阳光之下?就像《罗生门》中的家丁一样,他身后是地狱,是看得见结果的死亡,而面前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同样张着大口,却略带些神秘。只是,要跳出自己曾经道德的框,需要一些推动力。推动电影《何以为家》里的赞恩的,是他的妹妹初潮便嫁人后的死亡,推动这名家丁的,是他看见了其他人也是如此的求生之道。对群体的盲从,是摧毁心理防线的助推力《乌合之众》中讲到:个人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他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约束的一面。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群体会给个人力量,一旦你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并不是什么极端的事情,而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行为时,就会马上丢掉自己从前的犹豫不决。因为既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哪怕是再无理,再可怕的事情,自己身上的罪恶都被分担了。最后,让家丁抛下犹豫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老太太。当时,她正在拔一个已经死去人的头发,用来做假发卖。这种行为罪不可恕,比起强盗来,又更加可恶。但是,老太太说起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来,却是平淡又心安理得,因为她要活下去,为了生计她只能这么干。而且,她拔的这个女人的头发,之前也为了生活做过更可恶的事情。所以,相较之下,她做的这点事情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不干点什么的话,就会被饿死。所以,处于这种两难境地下的自己,只是为了生存做些事情,也就合情合理了。这番话,这件事,对于家丁来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突然让他感觉自己之前的犹豫是多么可笑。于是,这个壮实的家丁抢了这位老太太浑身的衣物,扬长而去。也许平时,他会唾弃这种恶劣的行为,但是今日对于自己来说,追求的已经不是别人的认同,而是自己的生存。精神需求固然重要,但是比起再底层的心理需求来说,又似乎显得奢侈了一些。人会在无意识中对群众产生盲从的心理,既然大家都是这样活下去的,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这样做呢?这个时候,从前的道德观与人生底线,又重新划定了新的位置,或者,倒退到了自己曾经无法想象中的位置上。写在最后的话:罗生门中描述的世界,似乎离着我们异常遥远,我们并不会生存在那种可怖的环境中,需要面对自己心底的良知。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的人生,不经历或大或小的罗生门呢?只是很多时候,背后与前方的的险恶,又有一番不同罢了。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非两难,谁又愿意抛下曾经的自己,与一个对立面的世界并生。人与人之间,很难感同身受,我们活在各自己的世界之中,与周围的一切,如同隔着铜墙铁壁一般。正如鲁迅先生写的那样: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愿我们的相逢,不早不晚,恰在最好的时候。喜欢就留下,我们都有一个世界,余生漫漫,唯愿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