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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竹壶斋主

武汉江汉路上有一座铜雕《卖水》，是一个妇女守在水龙头边上，有许多市民来挑水，几个钱一担。据说这是民国时期的故事。但在我的记忆里，到了年代，许多市民家中是没有自来水的，我家所在整条街上只有2个公共供水点.。一个在小学门口，一个在杂货店门口。一担水要收一分钱。

整条街的居民大都靠这2个供水点供水。每家都要自己去挑水。我记事起，家里都是我的小姑挑水。家里有一大水缸，可以装3担水。

10岁以后我开始挑水，开始是与妹妹两人抬水，两个小孩踉踉跄跄，抬一桶水洒很多。两人还闹意见。后来12岁以后我可以自己挑水。水桶最早是木桶，后来是锑桶。

挑水最大的烦恼是要排队，水流大多情况下都很小。通俗的话“就像拉尿一样”。实际上有时水流更小。后来报纸上有一幅漫画配诗：“幽咽泉流水下难”，“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时无声胜有声”。就是反映水压太小甚至没有水的情况。

排队要花很多时间，小孩贪玩，没有时间玩，心里就很窝火。所以就想办法偷懒。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是要我来挑。后来妹妹也可以挑水了。我读高中后就是妹妹挑水，可怜啊。

挑水对我来说真是恶梦——挥之不去。一直到多年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家里装个水龙头。

大多数街上的居民家庭里，自来水只是用于饮水。洗衣服被子，洗菜还是要到河里。好在我家就在汉江边，小姑总是端着盆子提着菜篮去河里洗衣洗菜，一般是在家里用肥皂洗衣服，到河里漂洗。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河水冰凉刺骨，小姑手上长了满手的冻疮，也还是要下河里洗衣洗菜。冻疮裂开流血，现在想起也觉得可怜。在河里洗衣服的多用棒槌打。所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可能有些夸张。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棒槌打可以洗干净衣服。

到了冬天离过春节就不远了，那时过春节是有许多规矩的，比如，大年三十晚上是一定要洗脚，说是洗了脚就可以在来年到处吃到宴席，所以民间有一句谚语“大年三十洗了脚”，就是说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能够准时赶上。

大年三十晚上要扫地，而且必须是从门口朝里扫，就是“只进不出”的彩头。

大年初一不能动菜刀，意思是免得一年之中有血光之灾。总之大年初一很重要，对一年的生活有象征意义。

年春节大年初一我还是要去挑水，往年总是安排在大年三十挑满水缸，大年初一不做任何家务，只管拜年收压岁钱放鞭炮。但这一年的大年三十那天排队挑水的人太多，而且水流又小，我只挑得一担水回家。到了初一，水不够用了。我没有办法，只好穿了一身新衣服去挑水，初一挑水的人不多，水流还蛮大，我心里很高兴，心想挑完水，马上可以出去玩了，谁知轮到我时，刚接了半桶水，水龙头突然脱落，水四处乱喷，喷了我一身的水，刚刚穿的一身新衣服也全部湿了，我很沮丧，挑水回家后，小姑既严肃又怜惜的对我说：“今年你要特别注意，大年初一喷了一身水，今年水对你不利”。

我当时根本不信这种迷信的说法，到了7月份，汉江涨大水。有一天学校组织看电影，看完电影大家散队回家，经过码头时我和几个同学站在码头上看大水，混浊的江水裹着树枝、衣物还有门板什么的汹涌奔流，在码头石阶上有一些小孩在玩水，洗脚，突然有一个小女孩滑倒水里，她的朋友——另一个小孩去拉她也滑倒进水里，码头上一片慌乱惊呼，我当时瞬间热血上涌，那时节我们接受的都是纯粹的革命教育，舍己救人是被大力提倡的事。我当年刚刚学会了游泳，真是艺高人胆大，我想都没想就飞奔到下去，跳进水里要去救人，码头那一带恰好是回水区，两个小女孩已经被冲到了回水区附近，谢天谢地，在我入水救人之前已经有两个人先跳水下去把那两个女孩拉住了，我下水后没有实质性的救人动作，但我捞到了小孩的一把伞，好在码头是阶梯式的，下水以后还可以站得到底。没有实际的游泳。

这就是我第一次英勇救人的过程。学校为此大力表扬我。这在我的人生中是重大事件。对我的人生有重大影响。

现在想想真是非常害怕，如果当时码头不是回水区，而是顺流而下，不但那两个小女孩小命不保，我们下水救人的3个人也小命不保，实际上当时的洪水是很大的。

而且码头如果不是阶梯状，踩不到底的话，被江水裹到中间，那小命也完了。我那次侥幸上得岸来，实在是列祖列宗的保佑。看来初一的预兆不能不信啊。

我第2次英勇救人是在单位组织的一次漂流活动，那次漂流是在湖北红安对天河，漂流前，单位的一个女同事吵死吵活要跟我乘同一条橡皮艇。说我每天在长江游泳，可以保护她。我说她是乌鸦嘴。不过她很漂亮，我乐意和她同乘一条橡皮艇。

漂流不久，橡皮艇经过一段水渠，水量突然加大，橡皮艇打横卡在水渠里翻了船，我们两人瞬间被罩在船里。我顿时感到一片漆黑，气闷，我在那一时间想了很多“我一生做了很多好事，只做了一点点坏事，我写的一本专业书快出版了，出版社拖啊拖什么？我的私房钱...”但这只是一霎那的事，我没有很慌张，我毕竟是多次横渡过长江的壮士，小小沟渠可奈我何，我先用手奋力把橡皮艇掀到一边，然后一把把女同事抱起，这家伙已经吓得哇哇大叫了。我刚想着是不是要用掌力把她震昏，免得她乱动——民间传说是这样救人的，她已经紧紧地抓住了我，我倒给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还在鬼哭狼嚎的大叫救命，我感觉两个人在一点点的下沉，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还在想我到应该震昏她，还是应该掰开她的手，震昏她把她震成脑震荡怎么办？.....形势已经万分危急了，我想，男子汉大丈夫，见义勇为，一掌而决，我一咬牙，一跺脚，用力一站，....天啊，.....踩到了河底，水没颈部，橡皮艇已经飘到下游。

所以，大年初一还是很有象征意义的。最好是不做什么事，更不要说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