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的建造者,绝不会是奴隶,而只能是一群欢快的自由人。
年,瑞士钟表匠布克在游览金字塔时,做出这惊人的推断。很长的时间,这个推论都只被当作一个笑料。
然而,年之后,也即年,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宣布:通过对吉萨附近处墓葬的发掘考证,金字塔是由当地具有自由身份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建造的,而非希罗多德在《历史》中所记载——由30万奴隶建造。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一个拐点,穿过漫漫的历史烟尘,年前,那个叫布克的小小钟表匠,究竟凭什么否定了伟大的希罗多德?何以一眼就能洞穿金字塔是自由人建造的?
埃及国家博物馆馆长多玛斯对此产生了强烈兴趣,他一定要破解这个谜团。
真相一步步被揭开:布克原是一名天主教信徒,因反对罗马教廷的教规,锒铛入狱。由于他是一位钟表制作大师,囚禁期间,被安排制作钟表。在那个失去自由的地方,布克发现无论狱方采取什么手段,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制作出日误差低于1/10秒的钟表;而在入狱之前,在自家的作坊里,布克能轻松制造出这样钟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布克苦苦思索。
起先,布克以为是制造钟表的环境太差,后来布克越狱逃跑,又过上了自由的生活。在更糟糕的环境里,布克制造钟表的水准,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此时,布克才发现真正影响钟表准确度的不是环境,而是制作钟表时的心境。
在布克的资料中,多玛斯发现了这么两段话:“一个钟表匠在不满和愤懑中,要想完美地完成制作钟表的道工序,是不可能的;在对抗和憎恨中,要精确地磨锉出一块钟表所需要的个零件,更是比登天还难。”
正因为如此,布克才能大胆推断:“金字塔这么浩大的工程,被建造得那么精细,各个环节被衔接得那么天衣无缝,建造者必定是一批怀有虔诚之心的自由人。难以想象,一群有对抗思想的奴隶,绝不可能让金字塔的巨石之间连一片小小的刀片都插不进去。”
布克后来成为瑞士钟表业的奠基人。瑞士到现在仍然保持着布克的制表理念:不与那些强制工人或克扣工资的外国企业联合。他们认为那样的企业永远也造不出瑞士表。
就是说:在过分指导和严格监管的地方,不要指望有奇迹发生,因为人的能力,惟有在身心和谐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到最佳水平。
刹那间,我想到了我们的教育。
当前,我们的教育生态,恰恰就是以束缚、压制、监管为主;以大负荷、高速度和快节奏为基础;以每节课都是最后一课,每次测验都是最后一考相要挟。我们把水灵灵的教育,弄成了干巴巴的制造。我们只有制造,没有教育。我们有统一模型的产品,没有千姿百态的学生。
教育,绝不可能产生在恐惧中。
恐惧会让学生失去安全感,在这种倾斜之下,学生的心灵只有小心翼翼地自我保全,没有活泼地主动。这样出来的学生,他们的心灵,既不会完整,更不会幸福。最要命的是,久而久之,充满好奇心的教育禀赋逐渐沦丧了。
而真的教育必须是:你的心不再被恐惧占领,不再被理想、符号、词语所裹挟,你必须敞开你所有的心灵和毛孔,直接和世界接触。你能闻见世界的味道和气息,触摸到它的柔软,你的所见才是真实、不受时间限制的东西。当然,你要真正的实现它,还需要深刻的洞察力、领悟力和坚忍力,你需要永远保持你的敏感,并且和惯常的习性赛跑。
教育的意义是帮助你从孩子时期开始就不要去模仿任何人,永远都做你自己。我们必须杜绝依赖,依赖某个人或者某个观念,通过依赖激励自己,就会产生恐惧。教育从生活中来,向生命里去,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万事都能激励人。叶片的落下、鸟儿的死亡,以及人们的行为举止。如果你注意这一切,你就一直在学习。保持永不停息的探索的心灵,从快乐与眼泪中学习。
当我们永远处在发问之中,做一个世界的探询者,并且努力寻找事情的真相,我们就永远处在发展中。人本来就是一个不完美的,但却知道自己不完美,并努力使自己完美的一种生物。不断地累积,不断地丰富,永远处在变化中,这不仅是人的局限,也是人的发展。
如果一个人说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他已经不是活人了;如果一个人认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一直在发现与了解,他不急于寻找终点,也不想达到什么或变成什么,只问攀登不问高。这种人才是生动的,这样的人生就是真理。
金字塔必须由自由人建造,教育也只能在自由中产生。
有自由的人,才有感悟的闲暇,创造的快乐。我们在创造,我们为自己的创造而感动,我们独立赋予自己学习的意义,选择我们自以为有价值的生命质感。这个时候,我们的灵感在飞扬,思维在穿越,微笑和友谊都在潜长。
为了自由,我们还必须摒弃经验。经验不能使人自由,透过经验学习,只是根据个人原有的局限所造出来的模子,它会阻碍人找到真正的自由。榜样有时候也是。自由是对自己的不断认识,从而达成的对人和世界的认识。
现在教育最缺乏的就是自由。对自由最大的压制就是教训,我们只有教训,没有教育。
教训和教育,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我们往往把“教”与“训”混为一谈;但是在儒家两大作品《论语》和《学记》中,不但根本找不到一个“训”字,甚至连“教”字也用得极为少见。
“学”是主动的,“教”是被动的,主动地“学”比被动地“教”更为有效,因此《论语》中有56个“学”字,《学记》中有48个“学”字,远远超过“教”字出现的频率。
教育,只有在自由的状态下,才可能发生。孔子不仅有“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等主动学习的愉悦感受,还有“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等谆谆告诫。
真正的教育不应有也不会有训的成分,师生围绕着问题,共同经历或者重新经历原初发现的伟大喜悦。
教育家蒙特梭利则从人格培养的角度分析了强迫教育的危害。她说:“一个儿童,如果没有学会独自一个人行动,自主地控制他的作为,自动地管理他的意志,到了成人以后,他不但容易受到别人指挥,并且遇事非依赖别人不可。一个学校里的儿童,如果不断地受教师干涉,禁止,呵斥,以至于诟骂,结果会变成一种性格上很复杂的可怜虫。”
而一个可怜虫注定是教育的残次品。
如何制造出金字塔,注定是自由的人。教育,如何真正地发生?注定要让学生获得自由,免于恐惧。
真正的大师不会在恐惧和束缚中产生。如果不能给教育松绑,钱学森之问,会永远问下去。
教育,不仅传授知识,更能提高个人修为,增加我们对生活的感受力,从而认知自己,并不断提高自己。我认为,这是教育赋予我们的重要价值和意义,也是指引我们前行的希望的明灯。
其实,不仅是学生,我们的老师也因为追逐名利而变得浮躁。考试前我们押题、我们预测,考试后我们又牵强地去说押中了多少知识点,有多少学生因为听了自己的课提高多少分。营造了一种“老师高明,学生高超,家长高兴”的其乐融融的假象。当年,我对研究考试技巧也是乐此不疲。选项怎么选?“三长一短选一短,三短一长选一长。齐头并进选2B,参差不齐选4D。”学生很买账,奉我为“考神”“偶像”“人生导师”。
他们甚至问我除了学习本身之外的问题。比如:“老师,我不想工作,别的同学都去考研了,我是不是该考个研?”“老师,我爸想让我出国,我妈不放心,我自己也有点害怕。我该怎么办?”“老师,我本科读的是经济,硕士读的是环境工程,毕业之后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工作?”“老师,我以后应该做什么?”
这种迷茫已经成为一种普遍存在。我们教了十几年,学生学了十几年,最终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西方先贤曾提出三大问题:我从哪来?我是谁?我要去哪?这三大问题是勾连着的,我们之所以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而这,正是教育的巨大缺失与悲哀。
自古强大的民族都是重视教育的民族。以色列、德国以及日本的教育是全世界学习的典范。以色列小学就开设宗教学,德国的中学生哲学是必修课,我们去日本访问的时候,看到大学生在繁重的学业之后依然参与茶道培训、艺术鉴赏等活动。当时,我们同行的一位老师就问了那个特别经典的问题:“这有啥用啊?”那位老师说:“这些活动是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修心,让学生能更好地了解自己。”
是啊,不了解自己怎么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呢?如果个人都不知道想做什么,国家与民族更不知道该做什么。那怎么会有至今活在战火中却依然强大的以色列,怎么会有从二战废墟中强大崛起的德国和日本?
而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更是如此,中国之所以被称为文明古国,经千年颠沛而魂魄不散,历万种灾厄而总能重生,因为我们重视教育,我们尊师重道,早在我们的文化源起,已经将最伟大的教育家孔子,立为我们这个文化的精神图腾。而对于教育的执念,即便在我们最困苦的年代,最黑暗的岁月,我们全民心中扔不曾抛弃,他总会被重新捡起,擦拭,奉还于我们的神坛。
曾经,我们说“读书无用”,才学与财富不成正比,造就了我们这个社会浮躁的状态。然而什么都可以浮躁,唯独教育不可以。它是社会良心的底线,是人类灵魂的净土,是立国之本,是强国之基。教育为了啥?教育,就是在帮助个人认知自己,帮助这个民族认知自己,我们才可以掌握个人的命运,创造这个国家的未来。
教育者也好,受教育者也好,我们都要做到北宋教育学家张载所说的读书的真正目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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