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出来的美食因疫情走红的沈阳鸡架,可能不

平凡人的传奇之书

也许被我改得面目全非,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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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李小二|主播:孙宏博

(二)鸡架上撒的不是佐料,是东北人的性情

1.

在沈阳砂山,大飞鸡架很有名,百姓评价:大飞炭烤鸡架,沈阳一绝。

随着某个事件,沈阳鸡架在全国“大火”,大飞却沉默了很多。

我问他,沈阳鸡架火了,你咋不兴奋呢。大飞说,看到鸡架火了挺高兴,但听到一些人对沈阳鸡架各类不正经的宣传,我有点不理解。

我说,宣传的鸡架正不正经无所谓,你烤的鸡架正经就行。

他笑。

大飞式的招牌微笑是砂山的一个景色,憨厚又不失热情。

聊鸡架,他有发言权。

80年代初期,几岁的大飞就开始秃噜鸡汤面条子啃着鸡架,大了的时候卖鸡架。又吃又卖鸡架的他,懂鸡架在这座城市的分量。

上个周末,大飞跟我掰扯了一下沈阳人为啥爱吃鸡架。

憋了一肚子话的大飞,见我有兴趣跟他聊这个,挺有劲头子。

他首先否定了沈阳人爱吃鸡架是因为穷,然后把铁西区“摘”了出去,他说,别啥事都往铁西区上靠,铁西做啥事了,得罪谁了?啥事都往它身上整?沈阳作为重工业城市,在经历国企改革之后,很多工人都下岗,经济收入减少导致的鸡架便宜而去吃鸡架是不准确的,这是后来的事,不是根本原因。

大飞认真起来,大眼睛一扑棱,眉头一皱,挺严肃。

他说,改革开放初期,做肉食加工的外资企业在全国就两家,都在辽宁省,分别位于大连和营口。

当年,全国人民买鸡肉都是整只鸡买回家的时候,辽宁地界的一些鸡已经被分解着出口了。鸡肉出口的标准是把鸡胸肉、鸡头、鸡腿等部位分解后再出口。整只鸡分解开以后,就剩下鸡架了。

我问:鸡架哪去了?

他说:鸡架哪去了?被沈阳人买走了!

我问:那鸡架为什么被我们沈阳人给吃了,而没被大连和营口人吃?

大飞嘴一撇:这两座沿海城市里没人吃鸡汤面,当时沈阳流行吃鸡味的手抻面,小二,你听说过许大胡子抻面没?

“许大胡子?就是姓许的人,留着大胡子开的抻面馆呗?”

他笑了笑:你呀,小二,你还文化人呢,连许大胡子都不知道?许大胡子抻面也就是现在的许家抻面。

我点头,因为我知道早年沈阳有名的连锁面馆就两家,一个是许家抻面,一个是老四季抻面。后来老四季的辣椒油、香菜根更为出名,导致了许家抻面从面馆类的头把交椅上跌落下来。

许大胡子抻面当年用这个鸡架来熬下抻面的老汤,熬汤以后,许大胡子一想,鸡架扔了也是扔了,当个下酒菜吧。于是鸡架配点榨菜、香菜当成了一道菜。那时候正流行喝扎啤,鸡架卖的很便宜也就几毛钱一个。时间长了,就开始流行鸡架配扎啤。

听他说到这,我有了画面感,一个大胡子大叔,脑袋上扣着一顶厨师帽,左手端着鸡架,右手端着抻面,缓缓向我走来,我望着身材魁梧的东北汉子,有些畏惧,有些担心,他的胡子会不会掉进面里,乎在鸡架上。

“然后呢?”

大飞看我一眼:你别急啊。

“我不急,许大胡子急了。”

大飞边笑边说:然后,鸡架在各个抻面馆火了,沈阳当年抻面馆属于百家争鸣的态势,以许大胡子抻面为首,人人抻面馆、众人抻面馆、民宜家抻面馆、老四季抻面馆等,这些抻面馆都是以鸡味手抻面为卖点,咱沈阳人认鸡汤面,一有营养,二味道好,后来认鸡架是因为鸡架可以换着法的做,类似老四季煮鸡架,类似我家的生烤鸡架,还有拌鸡架、炸鸡架、炒鸡架、熏鸡架。

大飞告诉我,改革开放初期,也就是80年代中期,沈阳人爱吃抻面这个综合因素,造成了鸡架在沈阳火了。这个和穷不穷不挨着,只能说熬鸡汤的时候许大胡子穷,没舍得拿整只鸡熬,拿鸡架熬的,这便宜又好吃的鸡架就逐渐成为了沈阳工人阶级为代表的首选下酒菜,而后逐渐开始流行起来。

我点头,他撇嘴。

“飞哥啊,你这聊鸡架给我埋汰够呛,还撇嘴,你撇啥嘴啊?”

他说:你看看网上那些评论,啧啧,再看看那些标题,“没有一只鸡,能活着走出沈阳”“沈阳鸡架到底有多上头”,写者了解沈阳吗?知道鸡架来历吗?知道啥鸡架好吃不?东拼西凑弄篇文章就想概括沈阳鸡架?

我接着点头,“大飞炭火生烤鸡架,沈阳一绝,最好吃。”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我眼前这个认识了十年的大飞,越来越有味道了。

他问我:小二,你说沈阳有那么多好的东西,外界没一个宣传的,炒作个鸡架还洋蹦上了,好事啊?!说咱穷呢!

我见他有点上头,说:碎片化的短视频以及阅读的习惯,成就了一些人,但也耽误了一些事,没办法,潮流导向,互联网发展。

其实大飞略有些激动的反应一下子给我提了个醒,这种文章纯粹是时代的产物,和各种短视频平台上打着东北人、东北文化旗号哗众取宠的作品一样,属于一种特别典型,模式化的东西,就跟一座城市卖给外地游客的旅游纪念品似的,那纪念品能代表本地人的城市印象吗?它能代表城市和市民本身吗?

大飞又想说啥,但把话憋了回去,进屋烤鸡架去了。

(许家鸡味手抻面馆的前身就是“许大胡子抻面馆”,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许家鸡味手抻面馆的前身就是“许大胡子抻面馆”,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与文学工作室成员阿科聊沈阳鸡架的来历,大飞边聊边烤,他谈到外界对鸡架的评论时,给阿科说乐了。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的“阵地”,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许家鸡味手抻面馆的前身就是“许大胡子抻面馆”,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2.

第一次见大飞在年夏天,老砂山电影院南侧墙外,他有个小摊位。

生炭的方形炉子顶着电影院的侧壁,他坐在小马扎上,在大杨树下烤着鸡架,汗流浃背。

我被鸡架的香味吸引,见这个小哥穿着横条的上衣很是精神,浓眉大眼的,便搭话:大哥,这鸡架咋卖?

他说:六块钱一个,十块钱俩。

我说,整俩。

树荫下,我望着砂山街的林荫大道,时不时瞄一瞄身后的红砖房旁的书摊,合计一会去买本《青年文摘》。

教堂对面的我,蹲在大飞的摊位旁边,后背感受着炉火的熏热,头皮滋滋的冒汗。即便二环桥上的车呼啸而过,我也没觉得那是噪音,全当成是鸡架的额外配料。

夏天吃热的东西很过瘾,那种加速排汗的感觉特别爽。

见我不出声,一直不停的嗦勒,他一边翻转着手里的夹鸡架的铁板,一边说:你不整点啤的啊?鸡架和冰啤酒是绝配。

我边啃边说:境界不够啊,这大白天的,拿瓶酒在马路边就开喝,怕人笑话。

他说:你不是砂山这片儿的吧?有啥不能喝的,昨天有个哥们在我这撅了七瓶老雪,啃了俩鸡架,给我馋够呛。

我想,这小哥一定很能喝,一个卖鸡架的能被吃鸡架的给整馋了,应该是挺性情的一人。

大飞见我默不作声的啃,他说:哥们,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

“没啥,孩子刚出来没几天就口吐白沫,在医大二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呢。”

“哎呦,这大热天的,别上火,你媳妇呢?”他问。

“坐月子出不来,医院出来,稳稳神,回去还得劝她呢。”我见他不是什么坏人,有啥说了啥。

“那你妈是不是老着急了?”

我把手指头上的佐料嗦勒干净,“我妈上个月没了。”“哥,你这有面巾纸没,我买一包,佐料有点沾手。”

他连忙拿了一卷手纸出来,“赶紧擦,兄弟,你挺住啊。”

我起身,“没啥,不认识你,我才说的这些。”

转身后,又回头,“哥们,你家的鸡架挺好吃,我先走了哈。”

大飞冲我点点头,笑了笑,那笑容至今难忘。

我去书摊买了本《青年文摘》,医院门口蹲着时看。

转眼,一年过去了。

年盛夏,我带着一帮兄弟去他那吃鸡架,准备喝点儿,到他那的时间也就晚上5点多钟。

大飞认出了我,特别不好意思的,带着招牌似的微笑对我说:兄弟,不好意思,鸡架卖没了,下次早点来吧,你孩子现在挺好的?

“哦,活蹦乱跳的,没事,命挺大。”

大飞笑着点点头。

那天挺遗憾,没感受到在街边守着老电影院、把着舞厅大门、对着教堂、挨着红砖房去啃鸡架、喝啤酒的快感,也没体验到砂山酒人的一贯随性。

我忘不了去年这时候的自己,那个狼狈,那种煎熬,忘不了大飞的那个鼓励的微笑。

同伴们一个劲的嚷嚷着去危房烤串,我对大飞说:好吃的东西就该这样,卖的快证明生意好、手艺好,你开个实体店吧,那样主道能多不少。

他点点头。

(大飞,照片拍摄于年7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鸡架的牌匾,照片拍摄于年7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砂山电影院,照片拍摄于年7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砂山电影院南侧,原大飞鸡架地摊所在地,照片拍摄于年7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砂山电影院南侧红砖房前的书摊,如今依然守着“二环桥”、靠着“电影院”、正对着“教堂”,风雨无阻。照片拍摄于年7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店水煮毛豆,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店对面的风景,“老与旧”一览眼底。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火炉子热,夏天对大飞来讲是种煎熬。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给顾客打包鸡架。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3.

年,南方的同学来沈,我请他吃了大飞鸡架,他回去后,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吃鸡架的灵魂在于嗦勒,而不是在于肉;去吃大飞鸡架啃的不是鸡架,啃的是东北人的热情。

那年大飞已经在砂山街南侧菜市场附近开了实体店,满满登登的能挤下八张桌。大飞有时和我能聊几句心里话,我这边但凡有外地来的客人,想吃沈阳特色的,大飞鸡架必是首选。

南方来的朋友赞不绝口,因为没吃过,至今都念念不忘。即便是东北其他城市来的战友、同学,吃起大飞鸡架也是拍手叫绝。

如果他们生活在沈阳砂山,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感慨在其中了。

一座城有一座城的“性格”,沈阳不止于一个鸡架。类似砂山,好吃的有很多,天天见,未必就能天天吃,习以为常的东西往往是被忽略的。

好比砂山的大飞,我和大飞可以一年不见,但见面了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因为我们见证着彼此的成长,见证着砂山的变化。

年,高中同学上官文露听说我在写砂山,还听说砂山有家鸡架不错,我说那就吃。我一开始确实担心她适应不了“黑暗料理”的形式,没想到她一下子喜欢上了那股油烟味和小火炕。

她要是见过当年砂山电影院墙边的大飞,一定会有另一种感受。

当时一起吃饭的同学袁晓对我说:你请上官文露吃鸡架?人家好歹是文化人啊,是不是显得你土气了些啊。

我说,越有文化的人越不会挑剔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好吃得呗。

上官文露离开饭店时主动的和大飞合影留念,她跟我说:小二啊,咱得空常来这里聚,太棒了。

我问啥棒。她说,大飞人好,鸡架味道棒。

果不其然,她的同学、闺蜜、挚友真来大飞家啃过鸡架,都赞不绝口。

那年大飞还在单着,不处女朋友,介绍的对象也不看,我问及原因,他说没这心思。

年也是这样,他每天烤着鸡架,遇到朋友来了,陪着喝几杯,朋友喝多了就得唠嗑啊,一唠到对象的事,大飞就打岔。

我和大飞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外人看起来我俩不远不近,其实我俩互相都懂对方是什么生态,有时不用张嘴,一个眼神就能懂。

我很少跟他聊家事,他也很少说他的家事,我们也不聊别人的事。我只知道处于单身状态的大飞热情好客,在我眼里单纯不复杂,性情又真实。

大飞身上的每个故事对我来讲都不稀奇,但独立又鲜活。

有时饭店打烊后,他会和店附近的其他老板整几杯,交流一下心得,喝酒的地方有时设在自己店里,有时他会搬箱酒去对面的店里,凑几个菜,热闹一下。

我心想,这个大飞真是没心眼啊,同行都能处出哥们来。

在他自己店里喝酒后,他的妹妹都会训他:你陪别人喝,非得给自己喝倒?喝也就喝了,也不知道收拾。

大飞笑,不吱声。

和我喝酒时,他会酒后吐真言:一个人儿,是挺孤单。

大飞跟我喝酒时能流露出多年来的疲惫、伤痕以及不如愿,这是基于他对我的信任,他对我说过的话,我从来都烂在肚子里。

在他家,我喝多了就是一句话:我师父老万,只要来你这一亩三分地,一定不要收钱,无论他请谁还是谁请他,都记在我的账上。

我师父就住在大飞鸡架对面的小区里,时常光顾他的小店。

大飞妹妹可能是冲着我着想吧,每次我师父去,她都没通知我。见面时她会对我说:都是请你师父的,这钱也不能让你花啊,你师父啥脾气你不知道啊。

大飞说愿意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一天天傻了吧唧的,挺好。

我说,你以为你多奸啊,咱俩一类人,看似挺精挺灵,骨子里冒傻气。

年初,大飞的哥去长白那边开了分店,开业时我和朋友去了一趟,看望一下大飞的哥,沾了点喜气,吃了一顿大飞哥的鸡架,味道不错。因为离我家远,去那不太方便,到如今也就去过那一次。

也是那年开始,大飞和妹妹撑着老店,大飞的哥哥撑起另一个店,没问过他哥的生意如何,我感觉能干下去,就证明能挣钱吧。

那些年,大飞在我眼里是个上进的人,他可以为了顾客的口味改变一贯的风格,甚至单独拿出一个鸡架,单独的去配料。他可以为了一桌朋友坐着舒服,搬走一张桌子,他说损失那点钱没有赢得顾客的满意重要。

(上官文露在大飞的店里品尝鸡架,照片拍摄于年,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的“阵地”,照片拍摄于年,拍摄者:老李小二)

(难得一见的大飞上菜,照片拍摄于年,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招牌式笑容,他当年的帽子有点意思。照片拍摄于年,拍摄者:老李小二)

(砂山河北街,两个玩纸壳的少年。照片拍摄于年,拍摄者:老李小二)

(砂山河北二街,小区里的孩子们。照片拍摄于年,拍摄者:老李小二)

(老李小二带着徒弟吃过很多沈阳特色小吃,在大飞家,徒弟来了个标配:雪碧配鸡架。老李小二买的单,一共花了10多块钱,徒弟吃完以后伸出大拇指,告诉老李小二:鸡架,还得大飞家,有灵魂,还香。老李小二说:你不花钱吃啥都香。如今徒弟已经娶妻生子,不跟老李小二混了,老李小二再也没带徒弟吃过大飞鸡架。拍摄者:老李小二)

(大飞店水煮花生,照片拍摄于年7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左起:大飞、大飞妹妹、大飞朋友,大飞总店“三人组”合影。照片拍摄于年6月,拍摄者:老李小二)

4.

年12月的某一天,大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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